滄老师前不久，有读者加了我微信，问我「知道空孕催乳剂吗，某宝有人在卖，好像不太健康，你能不能调查一下。」
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这个词汇，网上查了一下，关于它的资料很少，并没有官方的使用功能说明。
我找到了一些网友的使用反馈，在他们的描述中，这个「空孕催乳剂」有以下作用：丰胸、泌乳、还有催情。
有人把它当做丰胸使用：一个26岁的姑娘在网上求助，苦恼于平胸，在网上看到空孕催乳剂能增大乳房，想试试。
有人使用后出现了催情的效果：一个20岁的姑娘，服用空孕催乳剂半个月后，开始出现性欲高涨，乳头变大且敏感等各种情况。
那么，「空孕催乳剂」到底从哪儿来的呢？
「这种药发明于美国，首先被用于舞厅和妓院，它能使舞女和妓女情欲亢进，乳房饱胀高挺。越南战争期间，美国人还使用这种药物审讯女俘，意在使女俘在性欲高涨、情绪失控的情况下供出伙伴、同志及机密情报。」
很多文章介绍这个药物时，还会加上这样的标语：「世界上最毒的春药，再纯情的少女都能变荡妇。」
上面这些都是在网上流传的信息，没有经过验证，我打算查一查它的真实性。
我找到了一本书，1990年出版的《越战纪实——妇女受辱目击记》，记载了「空孕催乳剂」可查到的最早来源。
网上不少人质疑，「这是一本来自美国地摊的读物，在九十年代又进入中国。到现在，它变成了空孕催乳剂商家用来营销的一个骗局。」
那这本书记录的事件是真实的吗？
我在百度百科找到了作者亨利莫尔的相关资料，但在维基百科查询时，并未找到相关资料。
同时，我也在亚马逊找到了作者的相关信息，他是个口述历史的作者，出过四本口述著作。所以他也并不是一个虚构出来的作者。
这本书记录的事件是真的，空孕催乳剂确实在越南战争存在过。
但以上条件还不足以说明，国内流通的空孕催乳剂的直接生产来源。
我把Harry Maurer和空孕催乳剂的英文名Thuocduame一起搜索时，发现在国外网站上找不到任何一条相关信息。只有国内一些网站，才能找到Thuocduame。
这说明，国外目前并不存在Thuocduame这种药。
而我在万方、维普等中外期刊数据库上，也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信息和论文。
所以我得到的信息是：空孕催乳剂这个名称来源于国外，但国外并没有这种药物。
在国内，很多商家借用了这个药物名称，来推销「空孕催乳剂」，实际上跟越南战争已经扯不上什么关系了。
为了验证这到底什么药，哪里生产的，我决定买一盒回来。
加群之后，我才见识到什么是出奶视频，太突破下线了。
群文件里上传了好几个视频，我下载之后看到：一个姑娘，只露出胸部，在挤奶……作为一个女性，看到这种视频，实在是有点无法接受，我赶忙关掉。
那画面太过重口，我就不放截图给大家看了，请自行想象。
更让我生气的是这些视频的命名方式，任何一个视频标题，都带有「母猪」、「母畜」等字眼。在他们眼里，这些女性，只是动物，而非人。
群公告上写着：提供母畜联系方式。母畜是谁，显而易见。
对方警惕性很高，无论说什么都不回复，这条线索我只好放弃。
我在某宝上搜关键字，找到了几个产品。
底下的评论有点毁三观，多是在描述使用后的感受与细节，有些还把自己的胸部照片发了上来。
我私信店家，客服都是自动回复，不管我问什么，都不回答。
于是我在淘宝花了168买了一盒药，回来研究。
也就是说，「空孕催乳剂」和「回奶宝」用了同一个生产许可证。
于是我查询了「回奶宝」的生产公司「河南保中宝生物技术有限公司」，找到了他们的联系电话。
沟通之后，对方告诉我，他们没听过这个「空孕催乳剂」，也没生产过，应该是生产许可证被盗用了。接到反馈之后，他们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。
所以这个「空孕催乳剂」是一个三无产品，是假药。
我咨询了福建医科大学附属协和医院妇产科主治医师，他告诉我：
甲地孕酮是合成孕激素，是短效避孕药的主要成分，能够抑制排卵，减少雌激素的产生，吃了容易头晕、恶心、呕吐。
而己烯雌酚是雌激素，还有一个别名叫人造求偶素，吃了之后会出现早孕反应、引起内膜的增生，并且容易恶心、呕吐。
己烯雌酚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，作为类雌激素药物广泛运用于口服避孕，以及防止流产。
但经过一阶段使用后发现，己烯雌酚具有很大的危害性，最明显的就是会使胎儿致畸。
怀孕期间服用己烯雌酚可能会造成胎儿畸形，使女性男性化、男性女性化，出现尿道下裂、附睾、睾丸和精子异常，甚至引起脑积水、脑脊膜膨出等。
同时，这药对孕妇还可能造成肝脏和肾脏的损害，使哮喘的发病率明显上升，还可能促使胆汁中的胆固醇饱和而形成结石，诱发胰腺炎和血栓栓塞性疾病。
2017年10月27日，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癌症研究机构，把己烯雌酚列入了一类致癌物清单中，并且美国已经停止生产该药物。
很多产妇会遇到没有奶水的情况，想催奶的话，最好咨询一下妇产科医生。因为涉及到婴儿的喂养，事关重大，医生也基本不会让药物治疗，更多是推荐喝鲫鱼汤等食补，或者是找催乳师按摩。
正常想要喂养孩子的产妇不会使用这个药，那么到底是谁在吃这个药呢。
我很好奇，明知会伤害身体，她们为什么要吃这个，是因为她不知道？还是她知道了也要吃？或者她是被骗的？
卖家店铺下面有很多评价，但都只写了使用反馈，看不出是哪个群体。
于是我决定换个方法，到豆瓣鹅组用小号发了个关于跟空孕催乳剂相关的帖子。选择在这里发帖，是因为这个小组是八卦集中地，网友也很活跃，经常能够找到令人意外的信息。
几个豆瓣鹅的留言都提到一个信息：H文里经常出现空孕催乳剂，特别是SM调教文。
在这里我发现空孕催乳剂最广泛使用的人群，是字母圈人士，然后是gay群体，以及一些不明真相或者是被骗的少女们、想催奶的产妇。
我咨询了几位字母圈人士，她们告诉我都听过这个药，但自己没试过。
有一个圈内人士，跟我分享了一事儿——一个女生试用空孕催乳剂，服用一星期之后，出现各种不适，性欲旺盛。后来因为这事，她休息了一个月，吃中药慢慢调理身体。
为了实现母乳喂养，一些妈妈们也会选择使用空孕催乳剂。
豆瓣某网友说：「有的夫妻或者les领养孤儿以后也想母乳喂养，就会吃这种药，可以实现母乳亲喂。」
对于这些母乳喂养的，我还是要再强调一遍，福建医科大学附属协和医院妇产科主治医师说：「不推荐用于哺乳期的妈妈，会影响宝宝的生长发育，容易致畸。」
以上这些尚且是在自愿的情况下吃药，但接下来我接触到一个类型——她们吃这个药是被胁迫的。
豆瓣的帖子上有一个网友留言，说她男友之前骗她吃这个，幸亏她拒绝了。
我搜索发现，这样的例子还挺多，一些年纪轻轻的女孩子，被男友骗吃空孕催乳剂。
「我男朋友嫌我胸小逼着给我打空孕催乳剂，说不接受就分手。」
「有一天男友推荐了一种药，哄我吃，我不吃他还闹脾气。」
但他们不知道的是，这些药对女性身体的伤害远超常人想象，又或者，他们知道，但不在乎。
乳房分泌乳汁，最开始承担的是哺乳功能，养育孩子。
但「乳房」在承担哺乳功能之外，它还是「性器官」。在哺乳之外，它承担了更多的性功能。
有人认为「人奶」是大补的营养品——「人奶是最好的补品，比燕窝好，特别是刚做完大手术的人。」
于是，一个夹杂着「养生」和「色情」的「人乳交易」市场就诞生了。
Vice曾报道过一家成人奶妈论坛，交1200元可以入会，中介会向会员提供奶妈资源。
在日本，有一种性产业：刚生完孩子的年轻妇女，在客人面前挤出人奶供他们饮用。
这些产业游走在灰色地带，招来了很多批评，说他们违反伦理道德，但并没有什么用，这个产业依然存在。
身为女人，这个问题颇为严重。我们如何看待乳房，也将决定了我们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生活。
男人们见之为性感、色情，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，乳房是脆弱的。它一生会遭受各种折磨，要经历哺乳的疼痛，从饱满到贫瘠，甚至经历乳腺增生、肿瘤、乳腺癌……的折磨。
好好爱自己的乳房，它是美丽的，是女人的骄傲，而不是一件男人的附属品。
我们拒绝他人对它的摧残与鄙夷。
最后我想再说一句，空孕催乳剂，千万不要碰！
珍爱生命啊，我的朋友！